為什麼有些痛不會消失?! ─慢性疼痛與中樞神經敏感化(下)

文/ 陳亭君臨床心理師
台灣生理與神經回饋學會理事

透過上篇的介紹，一方面，我們已經了解到慢性疼痛的形成很可能與中樞神經變得過度敏感有關，包含神經訊號被錯誤的放大與強化、疼痛閾值下降、不良的疼痛迴路被持續激發和循環。另一方面，也明確的知道疼痛是一個多維度的問題，而慢性疼痛除了受到不正常神經生理變化的控制之外，同時也受到心理與社會因素方面的影響，最終形成身心靈皆不安的惡性循環。

那麼，我們該如何打破中樞神經敏感化的惡性循環呢？慢性疼痛的療法主要可以分為藥物治療、介入性治療和非藥物治療，每種治療方法皆有其優缺點。

藥物治療雖然能夠快速緩解疼痛、較容易取得和管理，但藥物也可能引起不良副作用，尤其是當神經系統已經產生過度敏感的現象時，藥物效果通常也相當有限，長期過度使用更可能導致耐受性。

介入性治療雖然可以直接針對疼痛的根源進行處理，提供較長期的緩解；然而，這些治療通常需要專業技術，且可能涉及較高風險和高成本的侵入式療法，也並非適用於所有的慢性疼痛。

非藥物治療有許多綜合性的選項，整體而言不會引起副作用，且能夠產生較長久的效果；然而，不同類型的非藥物治療效果因人而異，加上大多需要患者積極投入參與，且效果不如藥物快速，更需要時間和耐心付諸努力，難免容易讓人感到卻步或中途放棄。

近年來，非藥物治療方式已逐漸被越來越多患者所採用，包括從身體到心理的多重療法，都有助於改善疼痛問題。

在身體方面，可以透過針灸、按摩、冷熱敷等外在助力舒緩疼痛感受，也可以透過物理治療改善肌肉與關節功能，或是運用運動、瑜珈等技巧強化身體的肌耐力與靈活度；在心理方面，可以透過喜歡的音樂、芳香、愉悅的活動以轉移注意力並舒緩情感，又或者在心理專業人員的引導下，深刻地覺察自身與疼痛相關的情緒和想法、學習放鬆並與之和平共處。

最適合的治療方法需要同時取決於患者的個人情況、疼痛性質和偏好，但無論何種方式，面對慢性疼痛的重點在於採取多管齊下的治療方法，以更全面地應對慢性疼痛的多樣性。目的應著重在減少疼痛刺激、增加疼痛耐受度、改善疼痛狀態下的情緒、提升因應疼痛的信心、恢復個人功能，最終達到疼痛的控制和改善。

如果你的疼痛已出現慢性化的徵兆，而傳統藥物治療似乎無法有效緩解疼痛，不妨試試看心理治療結合生理/神經回饋訓練的方法，讓心理師同時在神經系統及心理狀態方面提供協助。

在對話的過程，心理師除了將引導你辨識疼痛是如何走向慢性化的惡性循環，同理並接納你的痛與苦，試著協助你修正那些會使疼痛加劇的負面想法與信念；若搭配生理/神經回饋訓練的介入，透過儀器實際偵測與回饋生理訊號，並經過心理師的解釋，你將能夠更清晰的覺察身體會在哪些地方反映出疼痛訊號，並在逐次的練習中學會自主調整生理和神經的活動，無論是能夠有效放鬆以減緩疼痛感受，或是增進對疼痛的耐受度。

生理/神經回饋訓練對於慢性疼痛的介入有其必要性，是因為當作為身體火警系統的中樞神經故障、變得極度敏感時，單純的談話治療已經不足以因應患者的需要，而是要進一步去辨識出那些會觸發警報系統的煙霧和火花，例如：又短又淺的呼吸、僵硬的肩頸肌肉、絕望的感受、覺得自己很糟糕的想法…等，並且知道自己正在經歷身體為了過度自我保護而導致錯判情勢、誤觸警報，以及透過調整自身生理活動讓過度緊張的神經系統緩和下來，比方像是在疼痛浪潮來襲時來回地聚焦在每一口吸氣與呼氣，試著舒服且緩慢的呼吸。

慢性疼痛不僅僅是一種感覺這麼單純，更是一種情感、一種記憶，牽涉到複雜的神經系統改變、生理心理社會等多重因子之間的交互作用。面對慢性疼痛，我們需要知道大腦在長期的疼痛下往往已經發生質的改變，因此切勿隨意地貼上「錯覺」、「裝病」、「誇飾」、「王子／公主病」的標籤，但也絕不能小看心智對疼痛的影響力，包含態度、情緒、對身體的控制感、對疼痛的信念、放鬆及忍耐的能力…等，都可能促發或加重疼痛的感受。

每一個慢性疼痛患者的疼痛經驗都是真實且獨特的，同時也相當孤獨而困難。我們希望透過心理治療結合生理/神經回饋訓練，能夠協助疼痛患者減緩身體與神經的反應，在對話與練習的過程中改善對於疼痛的情緒體驗，同時運用正向的神經可塑性重建新的神經迴路與記憶，最終能夠與疼痛共處，重拾生活的主控權。我們知道，慢性疼痛是一個很難治癒的疾病，雖然心理治療並不能讓疼痛一夜之間消失，但長期的努力將會逐步帶來微小的改變，請務必相信最黑暗的地方仍然有光！